《意外》 --布列依斯的祝福來自緣
這是一個無比尋常的早上。
至少,除了布列依斯以外都如此認為。
銀髮的審判官眉頭深鎖,盯著前方。
眼前的畫面無法順利地投射在腦海裡,他就這麼直立著,在他剛才拖過、亮晶晶的地板上。
如果有甚麼想不起來的事情,或者是思考到一半卻忘了剛才在做甚麼,試著回溯過去發生的事件或是記憶,一定會有所幫助的──這是不知道哪位工程師向他提過的話,模糊的印象中浮現金髮的女子翻箱倒櫃地找尋道具,結果卻徒勞無功的模樣……但那不重要。
深吸口氣,記憶回溯到今日早晨。
今天的早餐,據說是由幾位女性負責,早早到場的男士們聚在一起討論等會兒餐點的內容,但當貝琳達一打開廚房大門,朝每位表情愣住的男人投以平時無異的笑容後,沒有人不安靜回到位置上、屏息以待的,不過,有點焦掉的荷包蛋讓他想起了妹妹……那不是重點。
享用早餐的途中,意外發現盤子上有點污漬,幾乎是要把手中物捏碎地,他非常想看看昨天晚餐後是誰負責洗碗……不過這也不是重點。
就在他快用餐完畢時,互相追逐的傑多與史普拉多一個不小心,撞上了晚起、才剛要用餐的古魯瓦爾多,但皇家的水準真是令人敬佩,黑王子一個轉身,就讓手上的食物免於危機,只不過正巧在一旁端湯回位的艾依查庫,被王子掃到腳,幸好是沒跌到,美味的濃湯卻華麗地撒出,大方地分給地板了。
「所以說了多少次!不要在飯廳奔跑!」
聽到自己的聲音,他猛然回到現實,緊張地來回張望廚房裡有無他人,好險沒人目睹他發牢騷,謝天謝地。
「不對!哪來謝天謝地!這根本不是重點!」
據說人們會選擇性地遺忘不願想起的記憶,他現在相信了。
不管如何,他再次進入回憶中。
在用餐結束後,他注意到平時總是跟在大小姐身邊的那位綠髮侍僧不在現場,隨後看到大小姐從位置上跳起,跟飯廳的眾人宣布了一件大事──
對了!那是……
「布勞的生日……」
沒有錯,今天,就是那位一直協助戰士們各項大小事,總是笑臉盈盈的那位少年的生日。
當然他對於其他人的生日不感興趣,雖然妹妹的生日他一定記得……不對不能再偏離重點,總之,因為布勞經常幫助他們,很多人有麻煩事,都會找他求助,布列依斯甚至懷疑,在他被召喚來宅邸赫然發現大家對於掃除一點概念也沒有之後,為了讓全員都能享有乾淨又舒適的空間、分配打掃區域前,是這位少年獨自一人清掃家裡的。
對,所以很感謝他的努力。
所以,打算送他禮物。
可是自己實在是想不到要送什麼,煩惱許久,得到的結論,是想不出來也沒用,倒不如先完成該做的事,今日剛好是他負責善後早晨的用餐,就到了廚房清洗盤子。
是的,他剛才在洗盤子。
正確來說是現在還在洗盤子。
而且不只是盤子,他也將眼前覺得不順眼(也就是需要清洗)的東西放入洗手槽中。
所以導致現在的情況──
他倒吸一口氣。
終於,這該死的畫面被腦袋吸收、消化掉,完完全全地被刻印在眼底。
他不得不承認這一切不是虛假而是真實在眼前上映的事情。
地上躺著幾塊白色的碎片。
──他把布勞的茶杯打破了。
事情發生在五分鐘前,他捲起衣袖哼著歌,抱著愉快的心情清洗著碗盤,在這紛亂的世界中,只有打掃清潔能使他的精神安定下來,突然之間,他注意到有個眼熟的杯子,想拿起來瞧瞧,沒想到,沾滿泡沫的手就這麼一滑,杯子化作自由落體,降落在他的腳邊。
然後支離破碎。
「我不是故意的,我完全沒有這個意思!」
他懊悔地大喊。白色的碎片中夾雜著特殊的花紋,任何人都能認出這是布勞的杯子。
甚麼時候不選,偏偏選在人家生日的時候打破,以前就常看到布勞用這茶杯品嘗紅茶,想來這鐵定是他愛用的杯子,結果卻因為一時大意而闖下大禍。為甚麼會這麼不小心,明明以前他連一次也沒有失誤過,為甚麼這次……
「布列依斯先生?」
這是個溫暖親切,但又令當事人心虛不已的呼喚。
他不會聽錯的,這聲音,宅邸裡的住民最清楚不過了。
如果這是場夢,他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逼自己馬上醒來。
「……布勞,你聽我解釋。」
經歷各種天人交戰的內心掙扎,他終於放下一切矜持與執著,轉身面對站在廚房門口的這位少年。
少年的目光交互看著地上的殘骸和一旁的男人,眼睛眨呀眨的,突然間,原本僵掉的臉卻帶上一抹微笑。
「我知道,一定是不小心的對吧?幫忙洗碗真是辛苦你了,布列依斯先生。」
這是多麼刺眼無法直視接近菩薩等級的溫暖笑容啊!
甚麼話也沒說,這少年就逕自幫人解套還反過來慰問犯罪嫌疑人!
「……我真的很抱歉,弄破了你的茶杯。」
審判官走向前,向對方深深鞠躬。
「沒關係的,再買就有啦。請不要那麼在意,快把頭抬起來。」
見到如此正式的道歉,布勞揮揮手苦笑著,並示意要他抬起頭來。
「可是,今天還是你的生日……」
「啊,原來大家都知道了嘛……不過,不是說『碎碎平安』嗎?這樣的話,我還要反過來謝謝布列依斯先生呢。」
「可是,是你喜歡的杯子……」
「那個商店裡就有啦,我再向路德要就好了,請不要在意。」
「可是,造成了你的麻煩……」
「完全不會。我知道,布列依斯先生原本是想幫我清洗杯子的不是嗎?而且平常也幫了我很多忙,這只是點小事,真的不用在意!」
一定是太累又壓力太大了,眼前的布勞居然散發出聖母般的光輝。
布列依斯勉強回復站姿。
儘管得到了當事人的諒解,可是就這麼輕易地被原諒,心頭上的罪惡感仍遲遲不退,他總覺得無法輕易原諒自己。但事到如今,再次道歉一定也是同樣的結果……
「對了!」
布列依斯眼睛一亮,一把抓住少年的雙手。
「今天一天,我就當你的打掃用具吧!」
此話一出,時間彷彿凍結在此刻,兩人皆不發一語地互看著。
「……也順便當作我送的生日禮物。」
維持同樣姿勢,布列依斯默默地補充,手依然抓著對方。
兩人就這樣互看了幾秒鐘。
腦袋一時轉不過來,尚未理解對方的意思,男人殷切的眼神,讓布勞不知道該做出何種回應。
「那個,你的心意我很高興,只是……」
「只是?……啊,我忘了說了,生日快樂。」
「啊,謝謝。不過不是的,我的意思是……」
「是什麼?難道這還不夠嗎?沒關係,我還可以幫忙其他的!」
「不是!不是這個意思啦……」
布勞撇開視線,欲言又止的樣子,讓對方感到些許困惑。
最後,彷彿是下定了決心,他把目光放到布列依斯緊握住自己的兩手上。
「可以請你先洗手嗎?手上還有泡沫呢……」
「……十分抱歉。」
■FIN.■
這是一個無比尋常的早上。
至少,除了布列依斯以外都如此認為。
銀髮的審判官眉頭深鎖,盯著前方。
眼前的畫面無法順利地投射在腦海裡,他就這麼直立著,在他剛才拖過、亮晶晶的地板上。
如果有甚麼想不起來的事情,或者是思考到一半卻忘了剛才在做甚麼,試著回溯過去發生的事件或是記憶,一定會有所幫助的──這是不知道哪位工程師向他提過的話,模糊的印象中浮現金髮的女子翻箱倒櫃地找尋道具,結果卻徒勞無功的模樣……但那不重要。
深吸口氣,記憶回溯到今日早晨。
今天的早餐,據說是由幾位女性負責,早早到場的男士們聚在一起討論等會兒餐點的內容,但當貝琳達一打開廚房大門,朝每位表情愣住的男人投以平時無異的笑容後,沒有人不安靜回到位置上、屏息以待的,不過,有點焦掉的荷包蛋讓他想起了妹妹……那不是重點。
享用早餐的途中,意外發現盤子上有點污漬,幾乎是要把手中物捏碎地,他非常想看看昨天晚餐後是誰負責洗碗……不過這也不是重點。
就在他快用餐完畢時,互相追逐的傑多與史普拉多一個不小心,撞上了晚起、才剛要用餐的古魯瓦爾多,但皇家的水準真是令人敬佩,黑王子一個轉身,就讓手上的食物免於危機,只不過正巧在一旁端湯回位的艾依查庫,被王子掃到腳,幸好是沒跌到,美味的濃湯卻華麗地撒出,大方地分給地板了。
「所以說了多少次!不要在飯廳奔跑!」
聽到自己的聲音,他猛然回到現實,緊張地來回張望廚房裡有無他人,好險沒人目睹他發牢騷,謝天謝地。
「不對!哪來謝天謝地!這根本不是重點!」
據說人們會選擇性地遺忘不願想起的記憶,他現在相信了。
不管如何,他再次進入回憶中。
在用餐結束後,他注意到平時總是跟在大小姐身邊的那位綠髮侍僧不在現場,隨後看到大小姐從位置上跳起,跟飯廳的眾人宣布了一件大事──
對了!那是……
「布勞的生日……」
沒有錯,今天,就是那位一直協助戰士們各項大小事,總是笑臉盈盈的那位少年的生日。
當然他對於其他人的生日不感興趣,雖然妹妹的生日他一定記得……不對不能再偏離重點,總之,因為布勞經常幫助他們,很多人有麻煩事,都會找他求助,布列依斯甚至懷疑,在他被召喚來宅邸赫然發現大家對於掃除一點概念也沒有之後,為了讓全員都能享有乾淨又舒適的空間、分配打掃區域前,是這位少年獨自一人清掃家裡的。
對,所以很感謝他的努力。
所以,打算送他禮物。
可是自己實在是想不到要送什麼,煩惱許久,得到的結論,是想不出來也沒用,倒不如先完成該做的事,今日剛好是他負責善後早晨的用餐,就到了廚房清洗盤子。
是的,他剛才在洗盤子。
正確來說是現在還在洗盤子。
而且不只是盤子,他也將眼前覺得不順眼(也就是需要清洗)的東西放入洗手槽中。
所以導致現在的情況──
他倒吸一口氣。
終於,這該死的畫面被腦袋吸收、消化掉,完完全全地被刻印在眼底。
他不得不承認這一切不是虛假而是真實在眼前上映的事情。
地上躺著幾塊白色的碎片。
──他把布勞的茶杯打破了。
事情發生在五分鐘前,他捲起衣袖哼著歌,抱著愉快的心情清洗著碗盤,在這紛亂的世界中,只有打掃清潔能使他的精神安定下來,突然之間,他注意到有個眼熟的杯子,想拿起來瞧瞧,沒想到,沾滿泡沫的手就這麼一滑,杯子化作自由落體,降落在他的腳邊。
然後支離破碎。
「我不是故意的,我完全沒有這個意思!」
他懊悔地大喊。白色的碎片中夾雜著特殊的花紋,任何人都能認出這是布勞的杯子。
甚麼時候不選,偏偏選在人家生日的時候打破,以前就常看到布勞用這茶杯品嘗紅茶,想來這鐵定是他愛用的杯子,結果卻因為一時大意而闖下大禍。為甚麼會這麼不小心,明明以前他連一次也沒有失誤過,為甚麼這次……
「布列依斯先生?」
這是個溫暖親切,但又令當事人心虛不已的呼喚。
他不會聽錯的,這聲音,宅邸裡的住民最清楚不過了。
如果這是場夢,他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逼自己馬上醒來。
「……布勞,你聽我解釋。」
經歷各種天人交戰的內心掙扎,他終於放下一切矜持與執著,轉身面對站在廚房門口的這位少年。
少年的目光交互看著地上的殘骸和一旁的男人,眼睛眨呀眨的,突然間,原本僵掉的臉卻帶上一抹微笑。
「我知道,一定是不小心的對吧?幫忙洗碗真是辛苦你了,布列依斯先生。」
這是多麼刺眼無法直視接近菩薩等級的溫暖笑容啊!
甚麼話也沒說,這少年就逕自幫人解套還反過來慰問犯罪嫌疑人!
「……我真的很抱歉,弄破了你的茶杯。」
審判官走向前,向對方深深鞠躬。
「沒關係的,再買就有啦。請不要那麼在意,快把頭抬起來。」
見到如此正式的道歉,布勞揮揮手苦笑著,並示意要他抬起頭來。
「可是,今天還是你的生日……」
「啊,原來大家都知道了嘛……不過,不是說『碎碎平安』嗎?這樣的話,我還要反過來謝謝布列依斯先生呢。」
「可是,是你喜歡的杯子……」
「那個商店裡就有啦,我再向路德要就好了,請不要在意。」
「可是,造成了你的麻煩……」
「完全不會。我知道,布列依斯先生原本是想幫我清洗杯子的不是嗎?而且平常也幫了我很多忙,這只是點小事,真的不用在意!」
一定是太累又壓力太大了,眼前的布勞居然散發出聖母般的光輝。
布列依斯勉強回復站姿。
儘管得到了當事人的諒解,可是就這麼輕易地被原諒,心頭上的罪惡感仍遲遲不退,他總覺得無法輕易原諒自己。但事到如今,再次道歉一定也是同樣的結果……
「對了!」
布列依斯眼睛一亮,一把抓住少年的雙手。
「今天一天,我就當你的打掃用具吧!」
此話一出,時間彷彿凍結在此刻,兩人皆不發一語地互看著。
「……也順便當作我送的生日禮物。」
維持同樣姿勢,布列依斯默默地補充,手依然抓著對方。
兩人就這樣互看了幾秒鐘。
腦袋一時轉不過來,尚未理解對方的意思,男人殷切的眼神,讓布勞不知道該做出何種回應。
「那個,你的心意我很高興,只是……」
「只是?……啊,我忘了說了,生日快樂。」
「啊,謝謝。不過不是的,我的意思是……」
「是什麼?難道這還不夠嗎?沒關係,我還可以幫忙其他的!」
「不是!不是這個意思啦……」
布勞撇開視線,欲言又止的樣子,讓對方感到些許困惑。
最後,彷彿是下定了決心,他把目光放到布列依斯緊握住自己的兩手上。
「可以請你先洗手嗎?手上還有泡沫呢……」
「……十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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