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妮妲的祝福來自中島
最近多妮妲變得很奇怪。
總是看著某個定點發楞、嘆氣,再拿起那本有小黃花裝飾的紅皮手札書寫。
窩在多妮妲房間角落的章魚瞪著黃澄澄的雙眼注視她,一面將手上的繪本放下;平時沒有被召喚的牠都窩在同一個角落,帶著路德特製手套從主人的書架上拿書來看。
但是今天牠不得不因為主人異常的樣子停下每天的例行公事。
「唉………」多妮妲坐在書桌前,左手撐著頭、右手食指按著鉛筆在桌上滾動,「已經沒有時間了啊……」
『嘎波?』
章魚慢慢滑動到她身邊,拉長身子將自己的視線變得跟多妮妲一樣高。
「啊?什麼嘛原來是你,我現在沒有心情帶你去散步,先到一邊去。」多妮妲揮揮手後又將頭埋回桌上的手札裡。
『她的臉看起來很疲憊』,章魚有些失落地將身子縮回原來的樣子,此時眼角的餘光瞄到了些許光亮。在多妮妲撐著的左手肘下方規律地擺著許多羽毛,她將羽毛的顏色以彩虹為基準分類;其中最大的羽毛是橘黃色,章魚想著,那大概是昨天遠行時主人從戰敗的日光鳥身上拔下來的。
即使能想到這裡,牠也還是想不透多妮妲拿這些羽毛要做什麼。
這時候多妮妲又嘆了口氣,拿起小刷子開始刷起一根冷光藍羽毛的羽小枝。之後,他拿著裁縫用小剪刀小心地從羽幹旁將羽根剪下,再小心地將它們放到透明夾鏈袋裡。
多妮妲將袋子拿到跟眼睛一樣高的地方,就這樣注視它,然後再也忍受不了的放聲大叫。
「啊啊!不行!這樣還是不夠啊!」她用力地將袋子往桌上丟,袋子落在其他透明夾鏈袋上的同時也讓排列在桌上的羽毛到處飛揚,「這樣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完成啊!」
她用力地將椅子往後傾讓前腳騰空,一臉不甘心的瞪著空氣。平時總是下垂像在生氣的嘴角今天看起來更加不滿,章魚縮在桌子邊邊,一半好奇一半害怕地看著多妮妲。
就在這無言的壓力在空氣中散布了十分鐘後,多妮妲粗魯地重新將重心往前傾,椅腳發出咚的巨大聲響,此時章魚縮的讓自己看起來更像一顆球。
「決定了,我要去找他。」多妮妲拉出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個白色小袋子後推開椅子快步走出房門。
章魚只看到綁在袋子上的寶石串珠餘光、連想再出聲說話的時間都沒有。他洩氣地從球體向外攤變成一片煎餅,經過幾秒鐘的發呆後牠突然想到多妮妲的手札還留在桌上。
『拿去給她吧。』說不定可以讓主人的心情變好一點。章魚立刻拉長身子,將視線變得比桌子還高;就在這時候,牠看到攤開的手札上所寫的內容。
幾分鐘後,章魚拎著裝有羽毛、刷子、剪刀跟手札的碎花手提袋往後院的方向移動。
※
這真是太糟糕了。
多妮妲皺著比平常更深的眉頭往商店方向大步移動,手上的白色袋子晃動著讓寶石串珠以更大的弧度擺動。
明明都已經計算好要在今天完成的,這下子不僅趕不上,到時候還會被雪莉嘲笑連個禮物都拿不出來。
紫色雙眼裡假想地映出和自己有一樣臉孔的少女,回望著自己的姣好面容瞬間變得極具嘲諷意味,就連甜美微笑都變得相當扭曲。
『哎呀? 不是說很快就可以準備好禮物嗎? 難不成妳只有嘴巴厲害而已?』每走一步,眼裡映著的雪莉的笑臉就更陰險。
『說的也是呢,對不起,我忘記妳就是這樣的人。』這樣令人不愉快的假想已經真實到連聲音都似乎在耳邊響起;假想中的雪莉用高亢又有點嬌氣的嗓音緩慢地說出最後一句讓多妮妲抓狂的話。
『不過不要緊,我連妳的那份都準備好了,誰叫我們是姊妹呢,姊‧姊‧大‧人?』
刻意拉長語氣的腔調徹底讓多妮妲暴走,即使那只是她幻想出來的。
死女人我絕對不輸給妳!!!
「路德你在嗎!」多妮妲幾乎是用踹得把商店大門打開。有些昏暗的室內飄著淡淡橙香,或許還夾雜著紅桔與紫羅蘭的味道,但是這些原本要讓人放鬆心情的作用只是讓多妮妲更煩躁。
路德站在櫃台裡將藥水瓶拿下來擦拭,輕輕地嘆口氣後苦笑著看她。「看妳這個樣子我不在也不行呢。」
多妮妲沒有理會路德想緩和氣氛的玩笑話,拎著袋子快步地一腳踏上櫃檯前的長腳圓椅,用像是要殺人的表情看著一臉輕鬆的男人。
「上次我拜託你做的東西已經好了吧?」
「那當然。」路德笑著搖搖頭,一邊彎下腰從櫃檯下方的抽屜裡拿出一個小圓盒;那是有著青藍色基底的盒子,上面繪有手工細膩的小黃花與白色針球,旁邊再有零碎綠寶石點綴在針球周圍。多妮妲小心翼翼地轉開盒子,一陣薰衣草與玫瑰草的香氣撲鼻而來。
「哈哈。」多妮妲瞬間放鬆心情,不經意地笑出來。路德撐著臉頰看她,少女人偶開心的表情也讓他放心不少。
「我特別再加了馬丁香、薄荷跟檸檬調味……當然不另外收錢。」
「太完美了。」多妮妲笑得更燦爛,「這下子雪莉那傢伙輸定了。」
「原來妳的笑臉是這個意思啊。」路德閉上眼笑著。
「這個,當初說好的價格。」少女將手腕上的白色袋子推到路德面前,露出一絲心痛的表情。為了拜託路德幫忙製作這份禮物,她拼命地跟著引導者人偶四處奔走討伐魔物,目的就是要籌得數字驚人的製作費。路德將錢倒在桌面上在她面前清點完後笑著將錢收放到櫃檯抽屜裡。
「多謝惠顧。」
「嗯,那就這樣啦。」多妮妲掩藏不住心底確信勝利的笑意,正準備將桌上的小盒子收進袋子裡───商店大門被推開了。
「路德,花園的藍月季已經全部剪下來囉。」分不清楚年齡的少年聲音從大門後傳來,他的影子伴隨著門頂端掛著的鴿子形狀門鈴鈴鐺聲進入室內,多妮妲已經可以清楚地看見紫色禮服的衣襬,這一刻她覺得心臟快跳出來了。
這真是太糟糕了。
少女人偶完全沒料到她會在這個時候遇到他。
就算商店只靠著煤氣燈的亮光照亮室內、微弱的光線依然不會對少年侍者產生任何視覺上的不方便;實際上,琥珀色雙眼在捕捉到少女身影的瞬間,那張公事公辦的稚氣臉孔立刻有了笑容。
「下午好,多妮妲,真難得會在這裡看到妳。」布勞捧著一大束藍月季朝多妮妲點頭微笑,然後直接走向路德待著的櫃台位置。
大量的藍月季隨意散開地擺在玻璃櫃上,多妮妲趁兩人的注意力放在花上時迅速地把盒子放到袋子裡;本來應該要離開這裡的,但是少女不禁看著那堆藍月季看得入迷。深藍色的花瓣在陰影底下變成黑色,翠綠色的枝葉將花托顯出一種宛如高貴天鵝絨的質感。路德注意到多妮妲的視線,於是將一支藍月季遞到她的眼前。
「妳知道藍月季的涵意是什麼嗎?」
「呃……不可能?」
路德聽到少女的回答後不禁苦笑。「也是有這種意思,不過。」他將花放到多妮妲的手裡,多妮妲訝異地回望他,「我更喜歡另一種說法;在特別的日子裡最美好的祝福。」
多妮妲立刻明白路德的意思了。
「給你。」多妮妲轉頭將手裡的藍月季跟白色袋子交給布勞。少年睜大雙眼,雖然不明白不過還是對多妮妲近乎命令式的語氣起了反應,他將兩樣物品接過,視線還是沒離開過她,「本來想晚上再給你的,算了…在這裡不管白天晚上都是一樣。」
多妮妲皺眉頭地將視線移開,裝作沉思的模樣等著布勞回話;不過她發現少年還是一臉搞不清楚的樣子正看著她。
「生…生日快樂啦!」多妮妲挑眉看著布勞,搞不懂是自己表現不夠明顯抑或是人偶沒有生日的概念,因此感到焦慮而表現出不耐煩的樣子,「真是遲鈍耶,非要人家說出來才懂嗎? 性能真差。」
真是的,再說什麼啊我。
多妮妲心裡暗自懊惱著,一方面又對自己有這種情緒感到訝異。本來不打算說這樣的話的,但是就是耐不住心底某種會讓思緒混亂的感覺。能更順利自在地說出祝福就好了,但是她從來不知道該怎麼做才會讓自己看起來更自然,更不懂自己的思考迴路裡有寫著一種叫害羞的模擬程式。
面對突如其來的暴言,布勞則是失笑著用手半掩著嘴。
「抱歉,我沒有注意到已經是這個日子了。」少年人偶笑得很輕,多妮妲沒有看露那副以往沒有見過的表情,「雖然會記著出廠日期,但實際上我們不會特別去慶祝…真不好意思;謝謝妳的禮物。」
多妮妲看著布勞將袋子放進口袋,突然間她伸出手將少年的雙手拉到自己面前,強硬地脫去他的手套。她絲毫不理會布勞完全嚇到的樣子,右手將剛才的白色袋子從布勞的左邊口袋裡拿出來。
「我來教你該怎麼使用你的禮物,反正你收到後也只會把它當裝飾品擺在房間角落吧,我可不允許這種情形發生!」
語畢,多妮妲瞪著布勞的雙眼看了大約三秒鐘。
「我知道了。」布勞笑著回應多妮妲。
多妮妲像是感到不好意思地哼了一聲,隨後放開少年的手、拿出那瓶名為保養油───考慮到布勞平常都帶著手套作業,所以實際上做成膏狀的保養用品。
她仔細著看著少年的手,果然表面上有出現些許裂痕。這些膏塗抹上去可以接捕那些裂痕,多妮妲知道布勞平常很疏於保養自己的機能,就像人類只有在生病才想到要看醫生一樣。
本來還想再送他手套的。
她想著那些被自己丟在桌上的羽毛;要不是時間上來不及,那些珍貴的羽毛肯定可以做成比現在布勞帶著的手套柔軟上好幾倍的高級品。多妮妲太過專注在拿膏塗抹在布勞手上,以至於沒注意到用一臉有趣的表情看著自己與少年的路德、還有不知道何時出現的章魚。
『嘎波……!』牠將手提袋湊到多妮妲右臉頰邊。多妮妲先是嚇一跳,再小心地接過袋子。
她打開袋子一看,裏頭有一雙閃著淡泊銀光的手套。多妮妲沒掩飾她的訝異,將它拿出來來回在手套與寵物夥伴之間看著說不出話。
「那個也是要給我的嗎?」布勞靦腆地笑著來回擦拭雙手。多妮妲回過神,用著假裝不情願、但其實上是在隱藏笑容的微妙表情將手套遞給布勞。
「以後就用這個吧,這可是收集許多魔物羽毛才做成的手套,跟你用的便宜品可是天壤之別。」
「這樣啊,謝謝。」
多妮妲在布勞戴上手套後低頭轉身離開。「我也是。」她硬是將最後那句話壓低音量說道。
侍者兩人在目送少女人偶離去後相視而笑。
「我現在,比起以前更感謝聖女大人了。」布勞低頭凝視自己的雙手,用像是看著世上最珍貴的寶物的目光。「今天的甜點就來做冰淇淋蛋糕吧。」
「啊,別忘了做些馬卡龍,女孩子會很喜歡的。」
「我知道了。」
能來到這裡真的太好了。布勞瞇起眼著袋子上串著的碎鑽與蛋白石交織編成的鍊子,心底感到一陣暖和。
■FIN.■
最近多妮妲變得很奇怪。
總是看著某個定點發楞、嘆氣,再拿起那本有小黃花裝飾的紅皮手札書寫。
窩在多妮妲房間角落的章魚瞪著黃澄澄的雙眼注視她,一面將手上的繪本放下;平時沒有被召喚的牠都窩在同一個角落,帶著路德特製手套從主人的書架上拿書來看。
但是今天牠不得不因為主人異常的樣子停下每天的例行公事。
「唉………」多妮妲坐在書桌前,左手撐著頭、右手食指按著鉛筆在桌上滾動,「已經沒有時間了啊……」
『嘎波?』
章魚慢慢滑動到她身邊,拉長身子將自己的視線變得跟多妮妲一樣高。
「啊?什麼嘛原來是你,我現在沒有心情帶你去散步,先到一邊去。」多妮妲揮揮手後又將頭埋回桌上的手札裡。
『她的臉看起來很疲憊』,章魚有些失落地將身子縮回原來的樣子,此時眼角的餘光瞄到了些許光亮。在多妮妲撐著的左手肘下方規律地擺著許多羽毛,她將羽毛的顏色以彩虹為基準分類;其中最大的羽毛是橘黃色,章魚想著,那大概是昨天遠行時主人從戰敗的日光鳥身上拔下來的。
即使能想到這裡,牠也還是想不透多妮妲拿這些羽毛要做什麼。
這時候多妮妲又嘆了口氣,拿起小刷子開始刷起一根冷光藍羽毛的羽小枝。之後,他拿著裁縫用小剪刀小心地從羽幹旁將羽根剪下,再小心地將它們放到透明夾鏈袋裡。
多妮妲將袋子拿到跟眼睛一樣高的地方,就這樣注視它,然後再也忍受不了的放聲大叫。
「啊啊!不行!這樣還是不夠啊!」她用力地將袋子往桌上丟,袋子落在其他透明夾鏈袋上的同時也讓排列在桌上的羽毛到處飛揚,「這樣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完成啊!」
她用力地將椅子往後傾讓前腳騰空,一臉不甘心的瞪著空氣。平時總是下垂像在生氣的嘴角今天看起來更加不滿,章魚縮在桌子邊邊,一半好奇一半害怕地看著多妮妲。
就在這無言的壓力在空氣中散布了十分鐘後,多妮妲粗魯地重新將重心往前傾,椅腳發出咚的巨大聲響,此時章魚縮的讓自己看起來更像一顆球。
「決定了,我要去找他。」多妮妲拉出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個白色小袋子後推開椅子快步走出房門。
章魚只看到綁在袋子上的寶石串珠餘光、連想再出聲說話的時間都沒有。他洩氣地從球體向外攤變成一片煎餅,經過幾秒鐘的發呆後牠突然想到多妮妲的手札還留在桌上。
『拿去給她吧。』說不定可以讓主人的心情變好一點。章魚立刻拉長身子,將視線變得比桌子還高;就在這時候,牠看到攤開的手札上所寫的內容。
幾分鐘後,章魚拎著裝有羽毛、刷子、剪刀跟手札的碎花手提袋往後院的方向移動。
※
這真是太糟糕了。
多妮妲皺著比平常更深的眉頭往商店方向大步移動,手上的白色袋子晃動著讓寶石串珠以更大的弧度擺動。
明明都已經計算好要在今天完成的,這下子不僅趕不上,到時候還會被雪莉嘲笑連個禮物都拿不出來。
紫色雙眼裡假想地映出和自己有一樣臉孔的少女,回望著自己的姣好面容瞬間變得極具嘲諷意味,就連甜美微笑都變得相當扭曲。
『哎呀? 不是說很快就可以準備好禮物嗎? 難不成妳只有嘴巴厲害而已?』每走一步,眼裡映著的雪莉的笑臉就更陰險。
『說的也是呢,對不起,我忘記妳就是這樣的人。』這樣令人不愉快的假想已經真實到連聲音都似乎在耳邊響起;假想中的雪莉用高亢又有點嬌氣的嗓音緩慢地說出最後一句讓多妮妲抓狂的話。
『不過不要緊,我連妳的那份都準備好了,誰叫我們是姊妹呢,姊‧姊‧大‧人?』
刻意拉長語氣的腔調徹底讓多妮妲暴走,即使那只是她幻想出來的。
死女人我絕對不輸給妳!!!
「路德你在嗎!」多妮妲幾乎是用踹得把商店大門打開。有些昏暗的室內飄著淡淡橙香,或許還夾雜著紅桔與紫羅蘭的味道,但是這些原本要讓人放鬆心情的作用只是讓多妮妲更煩躁。
路德站在櫃台裡將藥水瓶拿下來擦拭,輕輕地嘆口氣後苦笑著看她。「看妳這個樣子我不在也不行呢。」
多妮妲沒有理會路德想緩和氣氛的玩笑話,拎著袋子快步地一腳踏上櫃檯前的長腳圓椅,用像是要殺人的表情看著一臉輕鬆的男人。
「上次我拜託你做的東西已經好了吧?」
「那當然。」路德笑著搖搖頭,一邊彎下腰從櫃檯下方的抽屜裡拿出一個小圓盒;那是有著青藍色基底的盒子,上面繪有手工細膩的小黃花與白色針球,旁邊再有零碎綠寶石點綴在針球周圍。多妮妲小心翼翼地轉開盒子,一陣薰衣草與玫瑰草的香氣撲鼻而來。
「哈哈。」多妮妲瞬間放鬆心情,不經意地笑出來。路德撐著臉頰看她,少女人偶開心的表情也讓他放心不少。
「我特別再加了馬丁香、薄荷跟檸檬調味……當然不另外收錢。」
「太完美了。」多妮妲笑得更燦爛,「這下子雪莉那傢伙輸定了。」
「原來妳的笑臉是這個意思啊。」路德閉上眼笑著。
「這個,當初說好的價格。」少女將手腕上的白色袋子推到路德面前,露出一絲心痛的表情。為了拜託路德幫忙製作這份禮物,她拼命地跟著引導者人偶四處奔走討伐魔物,目的就是要籌得數字驚人的製作費。路德將錢倒在桌面上在她面前清點完後笑著將錢收放到櫃檯抽屜裡。
「多謝惠顧。」
「嗯,那就這樣啦。」多妮妲掩藏不住心底確信勝利的笑意,正準備將桌上的小盒子收進袋子裡───商店大門被推開了。
「路德,花園的藍月季已經全部剪下來囉。」分不清楚年齡的少年聲音從大門後傳來,他的影子伴隨著門頂端掛著的鴿子形狀門鈴鈴鐺聲進入室內,多妮妲已經可以清楚地看見紫色禮服的衣襬,這一刻她覺得心臟快跳出來了。
這真是太糟糕了。
少女人偶完全沒料到她會在這個時候遇到他。
就算商店只靠著煤氣燈的亮光照亮室內、微弱的光線依然不會對少年侍者產生任何視覺上的不方便;實際上,琥珀色雙眼在捕捉到少女身影的瞬間,那張公事公辦的稚氣臉孔立刻有了笑容。
「下午好,多妮妲,真難得會在這裡看到妳。」布勞捧著一大束藍月季朝多妮妲點頭微笑,然後直接走向路德待著的櫃台位置。
大量的藍月季隨意散開地擺在玻璃櫃上,多妮妲趁兩人的注意力放在花上時迅速地把盒子放到袋子裡;本來應該要離開這裡的,但是少女不禁看著那堆藍月季看得入迷。深藍色的花瓣在陰影底下變成黑色,翠綠色的枝葉將花托顯出一種宛如高貴天鵝絨的質感。路德注意到多妮妲的視線,於是將一支藍月季遞到她的眼前。
「妳知道藍月季的涵意是什麼嗎?」
「呃……不可能?」
路德聽到少女的回答後不禁苦笑。「也是有這種意思,不過。」他將花放到多妮妲的手裡,多妮妲訝異地回望他,「我更喜歡另一種說法;在特別的日子裡最美好的祝福。」
多妮妲立刻明白路德的意思了。
「給你。」多妮妲轉頭將手裡的藍月季跟白色袋子交給布勞。少年睜大雙眼,雖然不明白不過還是對多妮妲近乎命令式的語氣起了反應,他將兩樣物品接過,視線還是沒離開過她,「本來想晚上再給你的,算了…在這裡不管白天晚上都是一樣。」
多妮妲皺眉頭地將視線移開,裝作沉思的模樣等著布勞回話;不過她發現少年還是一臉搞不清楚的樣子正看著她。
「生…生日快樂啦!」多妮妲挑眉看著布勞,搞不懂是自己表現不夠明顯抑或是人偶沒有生日的概念,因此感到焦慮而表現出不耐煩的樣子,「真是遲鈍耶,非要人家說出來才懂嗎? 性能真差。」
真是的,再說什麼啊我。
多妮妲心裡暗自懊惱著,一方面又對自己有這種情緒感到訝異。本來不打算說這樣的話的,但是就是耐不住心底某種會讓思緒混亂的感覺。能更順利自在地說出祝福就好了,但是她從來不知道該怎麼做才會讓自己看起來更自然,更不懂自己的思考迴路裡有寫著一種叫害羞的模擬程式。
面對突如其來的暴言,布勞則是失笑著用手半掩著嘴。
「抱歉,我沒有注意到已經是這個日子了。」少年人偶笑得很輕,多妮妲沒有看露那副以往沒有見過的表情,「雖然會記著出廠日期,但實際上我們不會特別去慶祝…真不好意思;謝謝妳的禮物。」
多妮妲看著布勞將袋子放進口袋,突然間她伸出手將少年的雙手拉到自己面前,強硬地脫去他的手套。她絲毫不理會布勞完全嚇到的樣子,右手將剛才的白色袋子從布勞的左邊口袋裡拿出來。
「我來教你該怎麼使用你的禮物,反正你收到後也只會把它當裝飾品擺在房間角落吧,我可不允許這種情形發生!」
語畢,多妮妲瞪著布勞的雙眼看了大約三秒鐘。
「我知道了。」布勞笑著回應多妮妲。
多妮妲像是感到不好意思地哼了一聲,隨後放開少年的手、拿出那瓶名為保養油───考慮到布勞平常都帶著手套作業,所以實際上做成膏狀的保養用品。
她仔細著看著少年的手,果然表面上有出現些許裂痕。這些膏塗抹上去可以接捕那些裂痕,多妮妲知道布勞平常很疏於保養自己的機能,就像人類只有在生病才想到要看醫生一樣。
本來還想再送他手套的。
她想著那些被自己丟在桌上的羽毛;要不是時間上來不及,那些珍貴的羽毛肯定可以做成比現在布勞帶著的手套柔軟上好幾倍的高級品。多妮妲太過專注在拿膏塗抹在布勞手上,以至於沒注意到用一臉有趣的表情看著自己與少年的路德、還有不知道何時出現的章魚。
『嘎波……!』牠將手提袋湊到多妮妲右臉頰邊。多妮妲先是嚇一跳,再小心地接過袋子。
她打開袋子一看,裏頭有一雙閃著淡泊銀光的手套。多妮妲沒掩飾她的訝異,將它拿出來來回在手套與寵物夥伴之間看著說不出話。
「那個也是要給我的嗎?」布勞靦腆地笑著來回擦拭雙手。多妮妲回過神,用著假裝不情願、但其實上是在隱藏笑容的微妙表情將手套遞給布勞。
「以後就用這個吧,這可是收集許多魔物羽毛才做成的手套,跟你用的便宜品可是天壤之別。」
「這樣啊,謝謝。」
多妮妲在布勞戴上手套後低頭轉身離開。「我也是。」她硬是將最後那句話壓低音量說道。
侍者兩人在目送少女人偶離去後相視而笑。
「我現在,比起以前更感謝聖女大人了。」布勞低頭凝視自己的雙手,用像是看著世上最珍貴的寶物的目光。「今天的甜點就來做冰淇淋蛋糕吧。」
「啊,別忘了做些馬卡龍,女孩子會很喜歡的。」
「我知道了。」
能來到這裡真的太好了。布勞瞇起眼著袋子上串著的碎鑽與蛋白石交織編成的鍊子,心底感到一陣暖和。
■FIN.■